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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柴天使

火柴天使

我看着镜子中丑陋的自己,一副随时会哭出来的样子,如果不是穿西装的白兔还坐在柜台边,仿佛回到了我刚来到这座恐怖公馆的第一天,足足两个月,我都在馆内打理着日常事务,这是女仆的正常工作,我在作为正常的女仆工作着,应该没什么不满才对,可为什么,我心里似乎缺失了些什么,导致我如此迷茫枯乏,难道真如伊莎贝尔大人所言,我是个肆意虐杀并以此为乐的恶人吗?我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感到愉悦?因为愤怒,因为不甘,我怨恨这样不公平的世界,怨恨这样罪恶的世人,怨恨,这样丑陋无能的我。

我完全沉浸在将性命玩弄于股掌之中带来的刺激与喜悦,有那么一瞬间我认为自己像死神突然降临般审判世人的罪孽,可,伊莎贝尔大人说的没错,我只是借着这种自欺欺人的理由无限放大了自己的恶念,内心的魔鬼正在疯狂成长,现在的我,和那些我所讨厌的罪人没有区别,不过是打着合理正确的借口在做着邪恶错误的事,我的内心,如同我的半边脸一样,一样的丑恶。

意识到这点的我,每天怀着自责和忏悔的心意专注工作,可这并不能使我原谅自己的过错,一方面也没有减轻我对杀戮的渴求,如果不是伊莎贝尔大人每天要求我抱着她去书房做忏悔,我恐怕会陷入这种自相矛盾的深渊,没有约束的情况下,人是无法克制自己的欲望的,李安嵐与伊莎贝尔大人的作法只是为我内心的恶魔套上了枷锁,限制它肆无忌惮的成长下去,才能让我不会比现在更加丑陋,能做到这样已经很棒了,我们无法彻底消灭这个恶魔,我比谁都更清楚这点。

李安嵐会用空闲的时间使唤我去读书,读的故事都是各种各样的英雄史诗,人类的弱小与神明的强大,善良与邪恶,在故事中被刻画得棱角分明,可他比我更清楚,世间不存在纯粹美好与善意的人,故事诞生于人类对强大公平的渴望,因为不存在,所以渴望,故事仅仅是故事而已,他常常会在我读到一半的时候感到烦腻或是困倦,足以见得连他自己都不喜欢史诗故事,可他硬要我读下去,当我问起原因时,他只说,

“爱丽丝,我不是要你辩识善恶对错,我是希望你可以认清自己的内心。”

“如果我成为一个放纵欲望与贪享快感的人,您会讨厌那样的我吗?”

他忽然傻笑起来,

“呵呵,不会讨厌,而且,爱丽丝无法成为那样的人,伊莎贝尔也这样认为。”

李安嵐什么都好,就是这点令我讨厌,明明对什么事都是满不在乎的模样,却又有着莫名其妙的自信,气人的是,往往最终都会被他言中,这种如魔咒般的预知,对我而言是莫大的压力。

说起伊莎贝尔大人,她最近表现得比较热情,经常打断专注工作的我,替她做一些跑腿的工作,或者是到花园里偷采猫薄荷,与她的交流频繁起来,我在逐渐熟悉这个曾被世间所恐惧的魔女,她的成熟和高雅只存在于天空城的那幅画里,平时只是懒惰还有不少坏心思的猫咪,偶尔会在不知情的状态协助她给李安嵐找麻烦,因此还被责怪过,李安嵐让我不要总随着伊莎贝尔胡闹,明明是很正常的生活,可我总觉得缺少了什么,这座公馆不该是正常的才对。

直到一天晚上,李安嵐终于时隔已久的给我安排了特殊工作,前往北方接回李安文,对了!就是这个,子爵大人!有他在的话,或许公馆就不会这样正常,伊莎贝尔也被要求一同前往,但是她很不高兴的拒绝了,然后李安嵐用什么奇怪的魔法道具收买贿赂她,马上就搞定了,李安嵐在这种方面有超乎常人的才能。

事不宜迟,第二天一早我就在采买食材时顺便雇了下午的马车,我一直期待着能去见识见识遥远冰冷的北方,这趟旅程非常漫长,但无法消磨我的期待与兴奋,子爵的多重身份,异端的征伐,当然,我也十分想念温柔又果决的丽娜,李安嵐说得没错,我憧憬着能成为丽娜或者贝拉她们那种坚强美丽的女性,这样的话,可不能做一个丧心病狂的杀人魔了,取舍之下,果然还是憧憬大于欲望。

显然我高兴得太早了。

“阿嚏!”

在极其恐怖的低温下,伊莎贝尔大人感冒了,要是不及时擦掉会变成挂在猫咪鼻子上的冰珠,唉,我新买的手帕呀,

“头抬一下,我帮您擦干净,伊莎贝尔大人。”

我浑身也裹上了厚重的浅灰色粗毛外套,即便如此也还是觉得寒冷刺骨,虽然是冰天雪地的北国,但街巷里并不缺乏来往的热闹人群,打听了下才知道,今天是这个国度的除夕夜,随处可见的翠绿松树都点上了蜡烛,低温没有覆盖人们脸上洋溢的幸福,这种热闹的日子,连乞丐也冒着严寒出来讨生,一位年迈跛脚的老乞丐,又旧又脏的衣服里塞满捡来的报纸抵御寒冷,花白浓密的胡须间挂着霜花,他捧着破毡帽一瘸一拐的来到我们马车前,帽子里空空如也,

“善良的小姐,新年即将到来之际,为您献上我诚挚的祝福,愿您在新的一年里依然充满幸福与欢乐。”

“……谢谢,也愿你在新的一年不再忍受苦难。”

我往他的帽子里放了两枚铜币,按这个镇子商店里低廉面包的价格,这足够他吃上两三日的食物,可他似乎不太满意,浓密胡须遮盖的嘴角微微抽动了一下,他皱着眉头又说,

“善良的小姐,能否请您再发发慈悲,我的妻子因为病痛还在贫民窟里饱受饥寒。”

“正好,我的主人是医生,我随身有携带一些药物,领我去看看你的妻子。”

“这……恕我冒昧,您这样尊贵的身体恐怕无法忍受贫民窟的环境。”

得了,我受够了,他明显是在说谎,这是贫民窟里用烂的说辞,我拾荒多年来的经验让我一眼识破了他的虚伪,根本不存在什么他生病的妻子,他就是嫌我给得太少,虽然这样很不礼貌,但我不想继续被他纠缠,便假装生气关上了马车门,车夫去吃饭还要一会儿才能回来,老乞丐见讨要不成,便扭着身子离开了,伊莎贝尔大人说,

“爱丽丝,刚刚我们路过的教堂有在给穷人们发免费的面包与热汤,他胡须上还沾着汤里的菜叶屑。”

“我知道,伊莎贝尔大人,但是不这样的话无法撵走他,周围的视线还集中在我这个异邦人身上。”

突然间马儿受了惊吓拖着马车狂奔出去,我急忙将伊莎贝尔大人抱进怀里,抓起手提箱从疾驰的马车跳下来翻滚几圈,该死,我们第一次途径这里,应该没人会加害我们才是,我拍了拍衣服上的雪花,眼角的余光瞥见那个老乞丐匆忙扭进了昏暗的小巷,混蛋,一定是他搞的鬼,就不该给他那两枚铜币!不懂感恩的贪婪之徒!

马车夫从饭店里奔出来,大喊着马儿的名字朝马车离开的地方追去,我准备去找老乞丐的麻烦,但是旁边忽然有个小男孩提着一只大拖鞋欢快的跑过去,马车疾驰而过的道路边有个赤脚的瘦弱少女在找什么东西,可怜的少女委屈得快哭了,稚嫩的脚丫冻得通红,大概是被马车吓到弄丢了鞋子,雪花飘落在她金黄的长发上,发梢微卷披在肩上,我竟感到这楚楚可怜的少女是如此美丽,不自觉就朝她走去。

“你有什么困难吗?”

她抬头看我,急忙收敛了眼神中的委屈情绪,从打补丁的旧围裙里掏出一把火柴,可怜的孩子手上也尽是冻伤,弱弱的问我,

“姐姐,请问,您需要买些火柴吗?很便宜的……”

这个年头,火柴怎么可能卖得出去呢!?看着她鼓起的围裙兜,干裂的嘴唇,看来一根也没卖出去过,街巷里的人已经渐渐少了,透过橱窗能看见人们都在家中与亲人围在火炉旁幸福的等待新年的钟声响起,寒风吹过,她哆嗦了一下,等待我回应,伊莎贝尔大人喵了一声,打断发呆的我,

“啊,是的,我正巧需要这些火柴。”

我咬咬牙,心一狠,从见底的钱包中摸出一枚银币塞进她手心中,她愣了一下,摇摇头试图把钱还给我,

“姐姐,我没有钱找给您,全部的火柴加起来也不值这么多钱……”

“请一定要收下,我只要一半的火柴就够了,好啦,在风雪来临之前回家吧。”

她好不容易收住的情绪又突然爆发出来,眼泪如决堤般涌出,一边哽咽着,一边不停向我道谢,我放下伊莎贝尔,蹲下身把她揽进怀中,为她拭去泪水,可怜的少女,这个世界竟如此残忍的对待你,世人不曾给予过我丝毫善意,你也一样吗?不,我不会让你变成那样的,不会让你像我一样的,希望我绵薄的温暖可以成为你坚强下去的勇气。

她哭了好一会儿,忽然从我怀中挣开,看着被她泪水浸湿的地方,

“非常抱歉,姐姐,您那么温柔的对我,我却弄脏了您的衣服。”

“呵呵,没关系的,衣服没有脏哦,对了,请等我一下。”

我打开手提箱,从里面找出自己缝制的披肩,虽然是朴素了些,不过至少能替她挡下些许风雪,我不顾她摇头反对,坚持将披肩系在她身上,

“好孩子理应得到新年礼物,真挚的祝愿你今后可以幸福快乐的生活,美丽的女孩。”

她哭红肿的眼角又流下泪来,

“温柔善良的姐姐,我已经不知要如何表达对您的感激之情,您就像上帝派来拯救我的天使般高贵圣洁,遇见您的这个除夕夜,即是我人生最幸福的时刻。”

天呐,我太感动了,她的声音如此甜蜜,没想到我这样的人也会有成为别人幸福的一天,无可言喻的幸福快要从我心底里满溢出来了,临别前,我轻轻吻了她的额头,

“好啦,礼貌可爱的小家伙,夜将深,快回家去吧。”

她不时再回过头道谢,我目视着她渐渐远离,消失在洁白的世界里,不好!伊莎贝尔大人身上覆盖了一层淡薄的霜雪,瑟瑟发抖着快要睡着了。

“阿嚏!”

“哎呀!伊莎贝尔大人,我马上帮您擦干净。”

深更半夜又是除夕,找了很久才租到一间旧旅馆的狭窄小屋,阴森潮湿,空气中满是发霉的味道,有个空荡荡的小火炉,旅馆老板十分尖酸刻薄,见我是外乡人,收了昂贵的住宿费,我废了好多口舌还是不得不花几倍的价格才从他那里买到半桶粗劣木炭,回到屋中,拿出从少女那里买的火柴,慌忙的把火炉点燃,可怜的伊莎贝尔大人冻坏了。

火炉点燃瞬间,新年的钟声敲响,窗外有红色流星划过,伊莎贝尔大人问我为什么不对着流星许愿,很多年轻女孩都觉得这样非常浪漫,可我不是,我缺乏那种感情,对我而言那是极其愚蠢无效的举动,幼稚且天真,按照当地的说法,似乎流星划过夜空昭示了某个可怜人的生命即将陨落,我的心头一紧,那女孩到家没有?家中有没有炉火?当时想要送她回去的,可伊莎贝尔大人差点被冻死导致我打消了那个念头。

我拿出在商店买的冻火腿和硬面包,将面包切片在炉火旁烤至表皮焦黄刮上厚层的香奶油,小心翼翼切出一些冰冻的生火腿薄片挤上几滴柠檬汁,似乎是这里广受好评的特色美食,面包酥脆可口搭配厚奶油也不会显得甜腻,生火腿微咸却恰到好处的鲜美,伊莎贝尔大人吃过后也马上复活过来,对生火腿片大加赞美,虽然这些食物并不算便宜,但这顿美味绝对值得相应的价格,我看向窗外,风雪越来越大,那孩子有到家吗?有吃饭吗?

伊莎贝尔扒拉着手提箱里的魔法道具,那似乎是李安嵐用来收买她的东西,一颗镶嵌着金绿猫眼石的精致戒指,伊莎贝尔大人很宝贝这枚价值昂贵的戒指,我好奇的打探戒指的作用,据说戒指上的宝石是李安嵐自故乡携带而来,具体作用伊莎贝尔也不太明白,李安嵐只告诉她,

“可以体验附近的灵魂濒临死亡的过程。”

我不解的问,

“这魔法有什么好的?”

伊莎贝尔将戒指放到我手中,

“死亡是生命极致的艺术,你要试一试吗?爱丽丝。”

我犹豫了一下,无法理解伊莎贝尔大人的话,不过看上去闪闪发光的猫眼石真是十分美丽,我小心的将戒指戴在手上……什么也没有发生,伊莎贝尔大人或许被李安嵐蒙骗了,屋外风雪呼啸着,视野一片混浊,纯白的恶魔吞噬了这座小镇,似乎随时可能带走什么,我热了一杯麦酒暖身,在微醺的温暖中睡着过去。

冷,好冷,好饿……

我哆嗦着身子,浑身无力的坐在墙边,厚实墙壁另一面充满温暖,却不肯施舍于我一丝一毫,紫青色的双脚冻僵了,不听使唤,我没有穿鞋子,奇怪,我的脚,原本就是这样大小吗?我衣裳单薄,旧围裙上打着一块大补丁,围裙兜里有一把火柴,这火柴可以令我好受一些,我颤抖着抽出一根火柴,却迟疑着不敢擦燃,如果我自己用了火柴,丈夫会生气的,他一生气便会狠狠打骂我……可是,可是,风越来越大了,纷纷扬扬的雪花遮盖了我的视线,好冷,好饿……

悄悄用一根,应该不会被发现吧?

我点燃了火柴,幽幽摇晃的火光传来温度,伸出手遮挡,生怕小小的火苗会被风吹灭,手心,好温暖,我想将这温暖分一些给我的小脚,火柴燃尽了,焦黑的火柴梗飘出的一缕烟也瞬间消散殆尽。

……再用一根吧?

火柴点燃,恍惚间,眼前的墙壁逐渐变薄,变得透明,直至消失不见,呈现在眼前的是盛满食物的长桌,桌子中央的大盘里,有被苹果围成一圈的烤鹅,泛着金色的油光,香味窜进鼻腔中,我伸出手去,却只摸到了冰冷了墙壁,手中的火柴又燃尽了。

要,再用一根吗?

我在冰冷的墙面划过火柴头,已经很虚弱了,可用的力气所剩无几,甚至没有一次点燃火柴,我抬起手,又划了一次,终于点燃了,这次,却什么也没有发生,风越来越大了,我往墙角里缩了缩,发现远处的风雪中有个灰色的身影正逆着风雪朝我缓缓走来。

手中的火柴快要燃烧殆尽,我突然意识到什么似的,急忙又取出一根火柴点燃,不够,太远了,这一根火柴根本无济于事,一根,又一根,再一根……

快了,离我很近了,我欣喜的望着风雪中灰色的天使,将兜底剩余的火柴全拿出点燃,炙热发白的火光在手中像绽放的花朵,天使散发着耀眼光芒降临,仿佛整个世界静止在这一刻,那竟是,我自己,是我,爱丽丝•罗温。

穿着灰色粗毛外套的自己微笑着问,

“你有什么困难吗?”

我笑了起来,眼泪却流出来,颤抖着将冻伤的小手伸过去,

“天使姐姐,您来接我了。”

身前的自己一言不发,只是微笑着点头,接住我伸出的手,无名指上佩戴着那枚美丽的猫眼石戒指,宣告新年到来的钟声敲响。

……

我惊醒过来,抬着的手伸向天花板,我的脸上,有泪痕,我呆滞着躺了数秒,忽然翻身跳下,打开窗户,天亮了!已经是早晨了!什么风雪都早已消失不见,伊莎贝尔大人还蜷缩在温暖的被窝里,我急忙披上外套往外走去,

“只是梦而已,只是噩梦而已,梦都是虚假的,冷静点,爱丽丝,梦都是虚假的……”

我慌乱匆忙的在街道中穿行,不停安慰自己,那个墙角就在我昨天买面包的商店后边,离这儿并不远,愈接近那里我的内心便愈发不安。

墙角周围聚集了一群人议论着,我推开人群,一进去就愣住了,卖火柴的少女靠在那里,焦黑火柴梗洒落遍地,手中还紧紧攥着一把,她微笑着,似乎做了十分幸福的梦,可爱稚嫩的脸庞上结着一滴化为冰晶的泪水,我缓缓走过去,跪下身抱着她痛哭起来,我紧紧握住她僵硬的手,若是我的体温可以融化这僵冷多好,她会不会醒过来再叫我一声姐姐……

“我来接你了,孩子,你不用在忍受世间的苦难了……”

周围的人群向我投来怜悯的注视,有人脱帽默哀,他们大概以为我是少女的亲属,谁也不会想到,我与她只有见过一面。

我哭累了,谨慎稳妥的抱起她娇小冰冷的身躯,那么轻盈,又如此沉重,我累了,对着不识趣的人群冷冷的说,

“滚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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